乐舞杂技俑表现的是“百戏”中的各种艺术形象,是“百戏”的舞台缩影。“百戏”是我国古代民间歌舞杂耍艺术在汉代时期的总称。
“百戏”源于杂舞,早在远古时期,人们就开始有意识地用吼叫、动作等来表达自己的情感,到了春秋战国时期乐舞已经全面盛行,《诗经》中的许多乐章就是为乐舞服务的。各个诸侯国也都有自己的乐舞。这时候的乐舞就存在着“雅”与“杂”之分。诸侯国上层欣赏自己所谓的雅乐、雅舞,并对世俗之乐嗤之以鼻。而广大劳动人民则在劳动实践过程中不断地创造出新的乐舞形式,并凭借自己新鲜的特点不断向僵化的庙堂歌舞发动冲击,结果创新战胜了保守,鲜活战胜了呆板,“俗乐杂舞”终于登上了大雅之堂。
杂舞秦时称“角抵戏”。包括找鼎、寻橦、吞刀、吐火等各种杂技幻术,及装扮人物、动物的乐舞。
到了汉代“杂舞”极为盛行,大街小巷的“杂舞”一片,王公贵族也都争相欣赏。这时候的“杂舞”也就是“百戏”,它包括了杂技、魔术、武术、竞技、乐舞、角力等诸多形式,体现了极大的艺术包容性。
《汉文帝纂要》载:“百戏起于秦汉蔓延之戏。”“百戏”中含有说唱技艺。李尤《平安观赋》中有“歌舞俳优,连笑伎戏”的记载,逗笑说唱的俳优是“百戏”中仅有的曲艺节目。装扮动物的“东海黄公”、“鱼龙蔓延”便是角抵戏中的著名节目。
“东海黄公”取材于民间故事,据《西京杂记》记载:东海人黄公,年轻时练过法术,能够抵御和制伏蛇、虎。他经常佩带赤金刀,用红绸束发,作起法来,能兴云雾,本领很大。到了老年,气力衰疲,加上饮酒过度,法术失灵。秦朝末年,东海出现白虎,黄公仍想拿赤金刀去镇服它,可是法术不起作用,反被白虎咬死了。关中一带的民众根据这个故事编成节目来表演;后来汉朝皇帝把它采入宫廷,作为角抵戏的一个节目。东汉张衡的《西京赋》描写它演出时的情况是:“东海黄公,赤刀粤祝,冀白虎,卒不能救,挟邪作蛊,于是不售。”
《东海黄公》表现人虎搏斗,但它不像一般的角抵戏那样,由两个演员上场竞技,以强弱决定输赢,而是根据特定的人物故事演出一段情节。戏里人物的造型、冲突的情境、胜负的结局都是预先规定好的,其间还有举刀祝祷、人虎相搏等舞蹈化的动作。它第一个突破古代倡优即兴随意的逗乐与讽刺,把戏曲表演的几种因素初步融合起来,为戏曲的形成奠定了初步基础。
“鱼龙蔓延”据《汉书·西域传赞》载:“孝武之世……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,作巴俞都卢、海中砀极、蔓延鱼龙、角抵之戏以观之。”唐人颜师古解释:巴俞都卢,海中砀极都是歌舞名,而“鱼龙”,则是由人装扮成一种来自西域的巨型珍兽——舍利之兽,先戏于庭极,毕乃入殿前激水,化成比目鱼,跳跃漱水,作雾障目,毕,化成黄龙八丈,出水敖戏与庭,炫耀目光。史料之外,还可以从汉代画像石上找到“鱼龙蔓延”的影子。如铜山洪楼发现的乐舞百戏画像石,上面有鱼龙作舞的图像。
至南北朝时,“散乐”与“百戏”合称“散乐百戏”,涵盖面更加广泛。俳优、民间舞和杂技都是当时“散乐百戏”中的主要项目。《隋书·音乐志》载:梁朝天监四年的一份宫廷宴会的节目单,第十六项是“设俳优”,安排在雅歌与鼙舞之间,从第二十一项起设各种杂技。北齐时,“百戏”表演中有“俳优侏儒”,西魏时有“俳优角柢”。唐代长安设有教坊,“以隶散乐,倡优,蔓延之戏”,已有技艺的侧重,“倡优”重说唱技艺,蔓延之戏指杂技表演。教坊中有黄繙绰、唐崇等唐代著名俳优。
宋代习惯上沿用“百戏”指所有民间技艺但已呈现分化的趋势。南宋吴自牧《梦梁录》中把以唱为主的技艺归于“伎乐”中,包括当时流行的口栗唱、诸宫调、唱耍令等。而对于散乐,则认为以杂剧为“正色”,“散乐”逐渐成为戏剧歌舞一类的专称。而“百戏”在宋代多专指杂技及竞技表演。周密《武林旧事》卷七记载太上多次“射厅看百戏、依例宣赐”,这里的“射厅”是宫廷中演习武艺射弓的专门场所,其演出的“百戏”极可能是角抵相扑或武术一类。南北朝后称“散乐”。唐和北宋时“百戏”十分流行。北宋汴梁(今河南开封)每逢节日,举行歌舞“百戏”盛会。元代以后,“百戏”节目有所发展,内容更加丰富多彩。后“百戏”这个词逐渐少用。
彩绘乐舞杂技俑,出土于山东济南市无影山西汉墓,是墓随葬品,通过乐舞杂技俑,汉代艺术家为我们再现了当时风行市井的“百戏”。演出时的热闹欢快场景,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舞台演出场面。舞台是一件长形陶盘,二十一件陶俑或演奏、或观赏,被固定在陶盘之上。在舞台的中心,有一头戴冠、身着朱袍的陶俑。似为演出司仪,他正在向观众介绍节目。司仪身旁有两位身着红、白两色舞衣的女子,她们正挥动长袖,翩翩起舞,旁侧戴尖帽的男子,正相向倒立表演“拿大顶”。其后还有两位男子在表演软功,舞台后有七人组成的乐队,演奏者分别在吹笙、鼓瑟、击缶、敲钟、捶鼓,个个神情专注。舞台两侧有七名观众或助兴者,他们头戴冠、腰系带,相向拱手而立。整组造型较为稚拙,仅塑人体轮廓,姿态亦稍呆滞,但色彩浓艳,人物繁多,渲染出市井意趣。它集舞蹈、音乐、杂技于一体,布局井然有序,气氛热烈欢快,人物生动传神,成为汉代社会生活的缩影化石,具有高度的文化价值。
汉代统治者接受“谓死如生”的观念,盛行厚葬,尤其在西汉经济复苏之后,这种情形上行下效,愈演愈烈。随政治、经济各方面变化,西汉晚期的陶俑不似早期随葬题材的单一和造型的呆滞,开始出现世情浓郁的“百戏”、说唱等情境陶塑,尤以乐舞杂技俑为多。这组彩绘杂技乐舞陶俑,在目前发现的同类内容的中国古代艺术品中属于年代最早的一件。
西汉时期的陶俑分成三个时期:
第一期为西汉早期,即汉朝建立至汉景帝末年。这一时期的陶俑包括阳陵陶俑、杨家湾陶俑、安陵与霸陵陪葬墓陶俑、徐州北洞山与狮子山陶俑等。
阳陵陶俑皆红陶烧制,陶质坚硬,一般高60厘米,相当于真人的三分之一。陶俑无臂,原本装木臂,头缠红色“陌额”,覆以兜鍪(móu),穿长袍,披铠甲。女佣头梳盘髻,乘马,披朱红铠甲。阳陵陶俑最突出的特征是人物表情丰富,形体简洁概括,比例适合。
汉惠帝安陵陪葬墓中已出土彩绘陶俑皆武士俑。俑高44—46厘米,头戴紫色束发帻,两边有风带附系颏下,额前发际用黑、红两色抹带,发髻结于脑后。上身穿淡绿色或红色短襦,右衽,外穿甲衣,腰束红色带子,腿上有淡绿色或紫色的行膝,上下有系带紧结,足着芒鞋。体形修长,双目凝视前方。
在西安东郊白鹿原东北任家坡,发掘了汉文帝霸陵及窦太后随葬墓坑三十七个,出土陶俑四十二件。这批彩绘女侍俑,皆为模制,足底留孔,便于烧制。其火候较高,质地坚实,青色,表面敷白色“胎衣”,后用黑褐、深绛、土黄、大红诸颜色绘饰。内衣多红色。立俑高53—57厘米,两手半握,拳眼上下相对,置于胸前,似持物侍立。坐俑高33—35厘米,端庄娴雅,其制作相当精美,为宫中侍女形象,是窦太后墓随葬俑。
受秦俑的影响,西汉早期的陶俑多以军队的面貌出现,但二者又不尽相同。这里的兵马俑更多的具备享乐的成分。从俑的表情来看,这里没有临战前紧张的状态,而是轻松愉快,好似陪同墓主人出行游玩。
同时,西汉早期陶俑塑造技艺高超,风格多彩多姿。在继承秦俑传统的同时,又吸收了战国以来楚地木俑的制作方法。为表现人物性格,杰出的工匠们依照生活经验,通过对面部骨骼结构上肌肉的不同处理,使人物的年龄、表情、性格呈现出不同,这些人或清瘦或微胖,棱角分明,威武刚毅,堪称汉代人物雕塑的博物馆。
西汉早期的陶俑,除兵马俑外,以女侍俑为常见,其他俑种较为罕见。进入中晚期,伴随着丧葬习俗的变化,人们更注重将日常现实生活的场景,如实搬入地下。住宅由大门、仓库、阙、正房、厨房、厕所、猪圈等组成。墓室结构,便是墓主人真正的住宅。汉代墓室平面基本上由东西耳室、东西侧室、主室组成,东西耳室一为马厩,一为仓房;东西侧室则为置放罐、壶、盆、碗的餐室和放置歌舞乐俑以助兴的客厅。后室则为墓主人棺床之室。它完全仿照世间现实生活而造,适应这一需要的各种俑,也就应运而生。在这些俑中,乐舞、杂技俑最常见,最引人注目。西汉中期以后,受西域诸地少数民族文化的影响,乐舞、“百戏”盛行于中原,成为人们所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。元封二年长安演出“百戏”时,三百里外的乡民都入京城观看。这种状况在达官显贵那里更是有增无减,几乎宴宴都有歌舞、杂技相伴,以助酒兴,它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。
西汉俑追求神韵的塑造。此期陶俑,从五官、身体比例等各方面,都不如早期那样写实,符合人体解剖结构,但却注意人物神情的把握与刻画。如那些身穿长袖短衣、下着肥大喇叭形裤的杂技俑,动作、姿势极其夸张,为突出鼓舞之步伐,塑造者可以随意增加人物下肢的长度,使其超出人们惯常的想象,肥大的裤腿犹如长裙,被双腿带动,恰如生风。而为了表现杂技的惊险,又适当地缩短双腿的长度,以增加其动作的稳定性。或许是为了适应乐舞、杂技俑特性,这一时期的俑,总给人以强烈的动感。以面部五官而言,已逐渐脱离兵马俑面部神情严肃之束缚,表情开始生动活泼起来。